第二十七章暴风雨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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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春欢经济紧张,又被张成屡次勒索,显然不太可能住旅馆,最大的可能就是住朋友家。 白夜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所有金足洗浴城女姓员工的家庭情况,单身又独居,且家里距离金足洗浴城较近的女员工只有三个,一个叫李梅,一个叫阮元,还有一个便是王琪。 李梅与左春欢同是夜班按摩女,两人关系不太好,一个月前曾经为一个客人发生争执,左春欢住到她家的几率不太大。 另一个叫阮元的姑娘是一楼大厅的服务人员,与左春欢关系不错,但一个月前被检查出了病毒性疱疹,至今还在家中养病。 左春欢怀有身孕,且要时不时去探望贝贝,所以她显然不会让自己生活在感冒病毒肆虐的环境中,唯一的选择便是身为前台员工,又是单身,且关系不错的王琪家中。 从六月初开始,王琪便利用早晚上下班之前的时间,特意换上左春欢的衣服进出小区,照成她一直在小区居住的假象。直到六月六日早晨,王琪依旧进了左春欢的公寓,并带出来冰箱中尸体的人头。 白夜一边说着,一边看着王琪的表情,在说道她提着人头离开时,王琪的表情有一丝丝的惶恐,但很快的,她又恢复了平静。 王琪缓慢从沙发上站起来,目光中带着笑意,“白警官,你说笑呢吧!好吧,如果照你所说,她真的搬进来,你也看到了,我这里住不下两个人。” “当然能。”白夜看着卧室的门,“我查过了你们的工时表,你和左春欢的工时刚好错开。你是早七点到晚八点,她则是晚上七点半到凌晨七点半。你会在下班后来到左春欢家,然后换上她的衣服离开。 第二天早上,你会在左春欢下班之前穿上与左春欢一样的衣服离开,回到左春欢家之后,你再换上自己的衣服去上班。 如此一来,你即假扮了左春欢,又能在工时上与她错开。而事实上,你们从始至终都共用一张床。我想,你能自由进出左春欢家,也是以帮她取衣服用品为由得到了钥匙,并堂而皇之的进出小区而不被她怀疑。” 白夜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,在狭窄的客厅里回荡,伴随着沙沙的雨声,总让人有种破裂的阴郁感。 王琪静静的坐着,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。 白夜侧过身子,从玻璃上的反光看到自己那一头滑稽的狮子头,突然间有点想笑,她想起姜沪生正直威严的样子,心想,若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姜沪生,而不是自己,怕是王琪已经招认了吧! 那个大胡子实在是深谙审讯的路数,红白脸拿捏的特别好。而自己呢,除了在这里动动嘴皮子说些逻辑推测,她甚至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。 她有些沮丧,并希望电话彼端的姜沪生能听到她说的话,并能最快的找到这里。 “白警官。”王琪突然站起来,手里的水杯滑落,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。 “王琪,王琪,王琪!” ------ 姜沪生右手紧紧握着枪托,雨水顺着额头滑下,渗透了衬衫的衣领。 他冲上来得那么急,甚至来不及打一把伞。 他隐匿在门口昏暗的角落里,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,听筒里,白夜的声音清晰明了,偶尔抑扬顿挫,偶尔低沉沙哑。他屏息凝神的听着,握着枪托的手紧了又紧,终于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,面前的防盗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,白夜脸色灰白的搀扶着王琪站在门口。 “队长!”在看到姜沪生的一瞬间,白夜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,整个人仿佛一条脱水的鱼,差一点便跌坐在地上。 “怎么了?”姜沪生朝王琪看了一眼。 “她喝药了。”白夜手忙脚乱的开外层铁门,铁锁在暗夜里发出‘稀里哗啦’的声响。 “快点,上我的车。”姜沪生把枪别在腰间,伸手抱过王琪,把车钥匙丢给她,“快点,去开车门。” 白夜接过钥匙,风也似的往楼下跑。 外面的风雨越发的大了,等到了医院,三个人早浇成了落汤鸡。 王琪被送进了手术室,初步诊断为氢氧化物中毒。 白夜坐在走廊里冰冷的木质长椅上,突然想到王琪从她一进门就拿着的那杯白水。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,白夜抬头,姜沪生拿着两只纸杯站在她对面,“喝点水吧!”姜沪生把水杯塞进她手里,附身坐在她身旁。 走廊里的过堂风吹得人浑身发冷,湿漉漉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,仿佛覆了一层冰冷的皮肤。 “害怕么?”姜沪生压低了声音,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。 白夜没有应声,目光对着手术室外鲜红的‘手术中’三个大字发呆。 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,白夜机械式的掏出手机,显示屏上‘唐泽’两个大字格外的显眼。 她犹豫了片刻,终是没有接起。 “老大。”她突然侧过头,目光迷离的看着姜沪生,“她没有杀左春欢,也没有杀张成。”她低低的说道,整个人向后仰去,直到后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。 姜沪生凝眉看着她,终于说道,“她就是张成那个私生女的母亲。” 白夜已经不奇怪了,早在进入王琪家时,她就已经察觉了,王琪很可能就是张成那个孩子的母亲。 王琪在金足洗浴城留下的员工档案写着是单身,可是在王琪的家里有很多小细节说明家里时常会有小孩出入,比如卫生间的马桶套上面的图案是熊大和熊二,客厅角落里放着一个小书柜,上面除了几本杂志外,还有一两本童话故事,电视上贴了两只可爱的皮卡丘等。 “白夜。”姜沪生喝了最后一口水,把纸杯揉烂捏在掌心,过了许久才侧身看着白夜。 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,整个人缩在毯子里,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。 他突然就产生一种想要揉一揉她发顶的冲动。可最后还是刻制的捏紧了手里的纸杯,说着比这场夜雨还要让人心凉的话。 “你不适合待在刑侦科,我已经和上头打了招呼,等这个案子结了,你就调回原单位。宿舍的事,我还是给你办,你先在值班室暂住两夜。”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,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破碎的执念。 白夜突然觉得好笑,可她再也没有想要搞明白姜沪生的念头了,她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,突然想,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吧! 姜沪生有点不习惯她的沉默,他本已经做好了被她质问,甚至咒骂的准备,可她只是沉默的看着手里的纸杯发呆,许久,才讷讷的抬起头,从怀里掏出一张暗黄色的小纸条放在长椅上。 姜沪生拿起那张纸条,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发票的一角,虽然看不清全貌,但依稀可以辨认出,是市内某家纹身店的标致。 “阿妹从张成那里偶然得到的。”她始终低着头,讷讷道,“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,明天我就退出这个案子。”她想姜沪生那么聪明,已经足够了解一切了,而她,最好赶紧消失在他面前为好。 她自嘲的苦笑,把头更往膝间缩了缩,整个人缩成一个巨大的球体。 是谁说过的,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做出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,借以寻求温暖和慰藉。 姜沪生捏着发票没有说话,身子歪了歪,离白夜更远了一些。#####